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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过去带走过——一个时间错位症患者的独白

作者:曾妙玲 时间:2020-11-09 13:01  浏览:

   

时间错位症:指患者的精神无意识地游历于生命的各个时间段之中,患者的精神年龄毫无逻辑地变化,就像一生都在时间隧道来回穿梭。也可以说是记忆跳跃性的健忘症。患者的精神无意识地游历于生命的各个时间段之中,患者的精神年龄毫无逻辑地变化,就像一生都在时间隧道来回穿梭。假设你是在患者精神年龄20岁时认识他,3年之后他的精神年龄倒退成了17岁。那么以他的立场来说,你应该是3年后才会遇到的人。所以有关你的记忆,会在他大脑中自动封存,直到精神年龄再次回到当初与你相遇的20岁或20岁以后,他才会记得你。但表面上的失忆只是一种假象,曾经发生过的事总有一天会再次回想起来,即使可能只是停留几年几个月甚至几天。但记忆本身却是真实存在的。

目前,严格说来,时间错位症并不属于精神疾病的范围。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

清晨的阳光映在白色的窗帘上,整间小房间都亮堂堂的。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这是昨天帮室友搬寝室时用力过猛留些的后遗症。昨天是我们大学毕业的日子,昨天还在校园里,穿着学士服拍照的我们,仅仅过了一个黑夜的时间就要面对忙碌的社会生活了。她选择了一家摄影工作室去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而我来到了这家小诊所,做了一个小小的医生助理,尽管大多数时候我很少见到有患者。

“你的身体状况感觉怎么样?”张医生,也就是我的老板问我。其实他每天都会这么一问,我想应该是患者太少了,出于无聊的心理他只能把给患者的问候给到我一个小助理的身上吧。

“我很好,谢谢张医生的关心。不过我想患者应该更需要你的关心。”

张医生笑而不语,只是留下一句“你也可以多活动活动,多晒点阳光保持心情上的愉悦”就走了。我的工作,其实也很轻松的。毕竟我和我的老板,一天也就见得上那么几面而已。

那天早上吃过早餐以后,我正打算遵遵我老板的‘医嘱’去外面晒晒太阳。在走廊的拐角,我看见张医生跟另一个男人正在说话,我想打扰别人谈话并不是一件很礼貌的事情,于是我转身从另一条走廊出去。但我还是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这几天的她,都是22岁吗?”

他的话我是听不懂的,不过他应该是个患者家属吧,也是,这小诊所那么多间病房,张医生查房也从来不带我,或许是有那么一两个比较特殊的患者吧。这段小插曲并不值得我太放在心上,我只记得今天的天空是蔚蓝的,风是轻柔的,就连阳光也不再是火辣辣的,反而格外的温柔,那堵红色小矮墙后面的草地上孩子们放的风筝是火红色的,不远处居民楼里的钢琴声是悦耳的。

第二天一早,张医生按照惯例又留下了几句叮嘱,不同的是,今天留下的还有一个人。

我看见张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放心吧,她的情况很好。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张医生走以后,我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不是昨天那位家属吗?张医生带他来我的房间做什么?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应该是个上班族。看上去应该也有三十岁了。

“你好。”不管怎么说都算是我老板的患者家属,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今天,你多少岁了?”

哪有一上来就问女孩子年龄的?这个人好没礼貌。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我还是回答他了“我今年22了。”

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我把窗边那把褪了色的塑料椅子搬到他面前并友好的给他倒了一杯水“你坐呀。”

“你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是。”

“他也住在这一层吗?”

“嗯。”

“他是张医生的病人吗?”我已经开始没话找话聊了

“嗯。”

“......”我感觉我有点聒噪了,我还是闭嘴好了。

“...听说过时空隧道吗?”

“嗯?电影里见过的。”

“你...害怕吗?”

一开始我只当他是为了寻找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在我读懂他眼神中的关心与温柔之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他过于真诚的关心,却莫名让我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流。这似乎跟张医生关心的叮嘱和问候似乎是不一样的。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如果能穿越时空隧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穿越时空,这种字眼只出现在关于未来世界的超科技电影中,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如果真的让我穿越一回时空隧道,我想回到高二那年,坚定的让我同桌把欠我的钱还我!这可是我活了22年来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了。

“是吗?”我看出他并没有认同我的话

午时热辣的阳光慢慢变得柔和,我揉揉眼睛看向那扇小窗外,原来是黄昏降至了啊。屋里的阳光透过小窗渐渐离开,本就不大的房间有些暗了下来。那个人起身替我打开了小房间里的灯后就走了。这天晚上我反常的没有早睡,而是透过那扇小窗,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我想起小时候奶奶牵着我的手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总会让我对着星星许愿,她说每一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个小仙女,她们会实现小孩子的愿望。天上这么多的星星,也不知道它们承接了多少个孩子的愿望。

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见到我的第一面,他还是问我“你今天多少岁?”,我有点郁闷了,

没想到这人看上去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的样子,记性居然这么差啊。

“我22啦。”

今天我们聊了台湾导演李安,也许是年龄的优势,从我们的交流中,我发现他的看法总是中庸且有理论依据的。不得不说跟他聊天确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时间总是偷偷沿着指缝溜走,一天的时间对我而言竟不再像是消磨。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当然,每一天的话题都是不同的,但都是我很感兴趣或曾涉猎过的东西。我想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交往之间所谓的缘分了吧。不过最令我感到好奇的是他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句话永远是在问我“你今天多少岁了?”。

当他出现在这里第五天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记忆,还会为曾经爱过的人心动吗?”

原来他来探望的人是失忆了啊,我还以为失忆症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剧里呢。但这么回答对一个痴情的人来说显然有些不厚道,我笑了一下“会的吧,来日方长嘛。”

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应该是难过的。可我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当晚霞染红了天空时,他也要离开了,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我问了一句“那个...您叫什么名字啊?”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他说:

“我们遇见那年,你才24岁。”

我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我并没有再追问。今晚的蝉鸣是真的聒噪,或许也是我想着事情睡不着,我认真的想了想他今天问我的问题,其实我是觉得不一定。纵使来日方长,但谁会对一个没有记忆既相当于素未谋面陌生人心动呢?但从他当时失落的神情来看,我想他心里应该也是清楚的。那么,他说的那句什么遇见那年我24岁又是什么意思?向来不擅动脑的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情却莫名的烦躁起来,我看着铺满了无垠夜空的星星,浮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我鬼使神差的合上手掌闭上眼睛,虔诚的说道:

“我希望他口中的那个人可以想起他。”祝他们生之所至,爱有所及。这是在奶奶去世三年后,我第一次对着星星许愿。虽然受过高等教育的我早就知道星星只是肉眼可见的天体,上面也没有住着小仙女。对着星星许愿就能愿望成真,也只是慈祥的奶奶为了给自己疼爱的孙女一个美好童年的说法而已。

后来的几天,他没有再来,我也没有再见过他,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塑料椅子,我想,或许是星星听到了我的愿望。让那个失忆症患者已经康复了吧,虽然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我感觉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他说的那个人可以想起他,两个人不要再错过了吧。

我拿着杯子走出了房间,我记得这附近是有一间可以接水的水房的。在长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很多科普医学知识的海报。我鬼使神差的在一张湖蓝色的海报前驻足,“时间错位症”五个大字还挺吸睛的。看完了关于这个病的介绍,我有些唏嘘。这种病的患者真不幸,就像同样是在时间的洪流里随波逐流的人,他们却是被抛弃的人一样。寒来暑往,时过境迁对于他们而言,也只不过是一段段随时会被封锁在时间里的零碎画面而已。但若干年后即使记忆被时间提及,残留的也只是那些让人不知所措的往昔而已。但是对于那些患者他们的亲人而言,看着自己挚爱的人被过去带走,甚至被留在了过去,才是真正的煎熬和痛苦。

欸,我还看见我们市就有一个29岁的女患者,毕业院校居然跟我一样。看来还是我的学姐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这个不幸的女孩,应该也因为这个病,错过了很重要的人吧。我叹了一口气,拿着杯子走向水房。可是除了同情,我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是不停前行的列车,爱人,偶尔会在不同站点错过。但一生是真的很短很短,短到似乎只要一眨眼的时间,我们就错过了月台上的某个人一样。所以,我只能祝愿那个不幸的姑娘可以早点打开那些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记忆吧,祝她好运。

部分资料摘自:

百度百科《时间错位症》

《你还在我身旁》——戴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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